卿：

　　面向大海

　　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的时候，岱山燕窝山，仙气弥漫，雾失渔舟。石笋边，我和你一边朗读海子的诗，一边海阔天空地聊。一晃多年，两地茫茫，南北闲愁，来来去去多是镜花缘。今晚镜前，那根白发，粗粗的，格外显眼，刺痛了我的心。当年，你的青丝也有一根白发，你说为啥有那根白发？是因为你无法割舍西湖的情结和我结发往蓬莱。

　　我的家在蓬莱。蓬莱是远古时期海上三神山之一。岱山，古称蓬莱，岱山本岛为舟山群岛第二大岛。东方朔《海内十洲记》记载，蓬莱和瀛洲在东海中。你想一想啊，会稽对面，海上仙山，虚无缥缈，那是一幅怎样的幻境？但在很久很久以前，这是一块东海平原，十分繁华。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塌东京，涨崇明”的故事吗？东海平原三次海侵，炎黄子孙奔赴中原，驾舟飘向各大洲。七千多年前，岱舆沉没，舟山群岛和大陆分离。岱山孙家山出土了瓦瓦罐罐，印证了我们的先人曾经生活在新石器时代。你说蓬莱的历史原来还那么悠久。

　　我还忽悠你，秦始皇随徐福巨舟浩浩荡荡到过蓬莱。西晋陆云说老秦在鄮县呆了一个多月，蓬莱属于鄮县东境。他到蓬莱就是为了寻找安期生，为了寻祖。你睁大眼睛说，秦始皇的祖先在蓬莱？我说你这人现在木几几的样子很可爱。《左传·僖公三十二年》记载，秦穆公说大夫蹇叔“中寿，尔墓之木拱矣”，这句话是宁波舟山方言，意思是，不灵活，不开窍，木几几，木朱木拱，害得不懂宁波舟山方言的学者把秦穆公的话解释得五花八门。秦始皇和徐福都姓赢，五百年前是一家啊，东夷人姓赢的多，生活在沿海一带，徐福的老祖宗徐偃王曾经在舟山群岛建立临时政府。秦穆公讲的是鄮县方言，秦始皇的祖籍自然在鄮县一带，徐福也可能会讲舟山话。否则，那么多的方士，秦始皇为什么只派老徐出海呢？你不得不将信将疑。

　　记得你和我说过，你的祖籍在山东。我说山东和蓬莱关系密切。战国的时候，鲁国的没落贵族流亡到了蓬莱岛。两晋时，大量山东琅琊移民到了蓬莱。我们岛屿很多名字，带有山东的痕迹。岱山岛的“岱”，万物之始的意思，是不是琅琊人怀念家乡泰山而取？我还说中国十大文化名人，多多少少和蓬莱岛有些关系。东晋道士许迈在七十二福地之一蓬莱玉溜岛修炼内丹，好朋友王羲之常常泛舟东海来养心，说不定《黄庭坚》法帖还是在玉溜岛写就的呢。历史，就像岛上的雾，谁也看不清了。

　　唐玄宗的时候，岱山第一次有了官方的名字：翁山县蓬莱乡。有了这个名字，岱山岛带上了理想和浪漫的印记了。海市蜃楼时，常见杨玉环羽衣歌舞。南宋时，岱山书院的仙雾里有了隐约的读书声。李清照搭了宋高宗的御舟，举九万里风鹏，蓬舟到了岱山超果寺。超果寺原名白峰寺，建于后晋二年。有了高僧敲木鱼的咚咚声，海上的鱼儿有了依托和归宿。只是明清三百年海禁，蓬莱岛荒无人烟，和月孤寂。

　　晚清时期，岱衢洋渔火通明，热闹非凡，岱山又渐渐被世人青睐。岱山四百多个岛屿星罗棋布，风景秀丽。你说，哇，噶多啊。岱山诗人刘梦兰写了蓬莱十景，这十景为：蒲门晓日、石壁残照、南浦归帆、石桥春涨、鱼山蜃楼、横街鱼市、衢港渔灯、竹屿怒涛、白峰积雪、鹿栏晴沙。这些景区，大自然安排得错落有致，好像一切是应该那样自然而然摆在那里，等待游客遛达。很多景点，我带你去过的，还记得吗？

　　那一天去了后沙洋，华东最长的万步铁板沙。雾茫茫，仙气在手，忽左忽右。现在在沙滩北端造了祭海台，渔民开捕前要举行隆重的祭海仪式，感谢大自然的恩赐。东沙老镇保留了半世纪以上的建筑群，青青的石板路，走着走着就能感受当年鱼市的繁华。关于秀山岛，苏东坡诗说：“兰山摇动秀山舞，小白桃花半吞吐。”你把十六个金色沙滩走了一遍。秀山厉家在江南是名门望族，高大的厉家大院犹在，雕梁画栋。晚清何绍基说白华山人厉骇谷的诗为“两浙近代诗人冠冕”。现在的秀山滑泥公园，吸引了无数游客，上演真正的“我为泥狂”。

　　高亭摩星山，白云在手。摩星山占地六平方公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海拔近二百六十米。我们当时游览了慈云庵、蓬莱茶园等景点。你指着高高的亭子，说，亭高高在上，心高高在上，云闲寺堂，几人磨心？你在观音殿像前，手贴蒲团额贴手，愿望高高翘起，一拜一拜又一拜。我在佛像前说，佛手半握，盛满无限，叮叮有声，一罄就是永远。你说特别喜欢慈云庵的“华藏世界”，周边全是茶色镜子玻璃，我们好像进了万花筒，看到了无数个自己。卿，现在的摩星山，多了慈云极乐寺，徐福公园。极乐寺拾级而上，雄伟壮观。玉佛卧着，做着无边无际的梦。不知你梦游时来过没有？

　　你离开后，我写了半首夕词。夕词的意思，所谓朝花夕拾，风过云散。夕词如下：

　　夕词

　　蓬莱渡口

　　徐福站成雕像

　　雾迷青鸟

　　今生前世

　　谁的灵在弥勒的手

　　未来不可白描

　　邂逅难以预料

　　从北到南

　　东西几笺离愁

　　夕词残缺，就这样保存着。一直没有收到你答应写的半首，我在期待风铃如海。

　　前段日子，东瀛地震，核污染嚣张，四处闹盐荒。想必你一定想起我了，因为我在盐区，我曾经带你去过北峰盐场。那一天我还在吹，柳永吟着“念去去千里烟波”，在我家门口一板一板煮着卤水。盐，晶莹碧透，和你的灵台一样清澈。只是你难以习惯海岛的啸声，海风湿湿的，你细嫩的脸红红的，你说自己成了海岛女民兵，不爱红装爱武装了。发缠绕，伤感凄白，缘凋零，结局已经打开，薄如蝉翼的未来，分别总在月圆时到来。你还好吗？

　　卿，这几年，岱山已非昔日的蓬莱。上海东海大桥建成，舟山跨海大桥也已通车，给岱山带来了巨大的发展机遇。岱山临港工业发展迅速，旅游业高速前进。岱山建了许多博物馆，成了休闲养心的岛屿。县政府也搬到了新区，在过去的庙后头盐场。高楼大厦面临大海，对面金海湾企业的船停泊在长涂港。朋友叫我写幅字，我不假思索地写下了“门泊东吴万里船”的横幅。新区的房子面临大海，绿树成荫。你躺在凉台，就可以看到白云，听到海涛阵阵。环岛公路也通了，从高亭到桥头，半个小时电瓶车车程。如果徐福重来，他一定会说，阿拉伐起勒。

　　夜里的岱山，渔港酒香五六里。很多游客在海边吃大排档，几百种海鲜琳琅满目。有的顾客光着膀子，一碗一碗黄酒，放浪形骸之外。有一些游客随处找个角落，禅坐，裸面，放松自己。零落的灯花，照着一个一个缓慢的背影。张三走过，托着钵，满怀自信。李四，哼着拉网小调，仿佛整个世界就是他的。五颜六色的女子，裙边拖着梦想。卿，岱山在变，现代，梦幻，袖珍，精致。萧大哥说，岱山是一朵海上碧荷，真正可休闲，可养心神，可修性灵，走遍青山，风情这边独好。

　　卿，最近，舟山群岛新区被列入国家十二五规划，岱山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海洋资源优势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越来越多的人来岱山投资、旅游、度假。我已在燕窝山建了工作室，希望你和朋友偶尔来转转，一起写字，画画，喝茶，看海。明朝状元舟山张信有句诗：愿共游仙侣，趣趾上蓬瀛。这句诗，就当我的广告吧，愿每个人的心中有一个蓬莱。

　　触及书架，凑巧翻到海子的诗。部分诗句如下：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卿，过了农历三月三了，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风之

　　农历三月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