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技艺在记忆里慢慢变冷

  他大半生与渔网为伴,十几种渔网编织手法烂熟于心,是第二批省级非遗传承人之一。他经历家道中落,也曾放下手中梭子,下海捕鱼,却始终未曾放弃织网。于73岁的王佰训而言,织网不只是支撑生计,更是对传统技艺的坚守。

  四代人,传承百年手艺

  王佰训家祖传织渔网。他的曾祖父、祖父、父亲,织了一辈子的渔网。王佰训也不例外,自小和渔网打交道。

  自小看着父亲编织渔网,耳濡目染之下,王佰训对这门手艺上手很快。小学四年级时,他成为学校勤工俭学的带头人,教会了许多同学打渔网。14岁,他便能独立编织网具。

  15岁那年,王佰训下海捕鱼,父亲便不再让他织渔网。“织渔网和捕鱼,都是辛苦活,我阿爹心疼我,只让我留一门生计。”但王佰训还是一有空就钻研各种渔网编织技艺。

  1975年,27岁的王佰训“上岸”,进入当时的岛斗村集体网厂工作,成了一名普通织工。5年后,王佰训凭着精湛的技术和敏锐的头脑,成了该厂的厂长。在他的带领下,网厂效益大幅提升,扭亏为盈。

  上世纪80年代初,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王佰训有了自己的网厂。他根据洋地、潮流、捕获对象的变化,不断对渔网的编织工艺进行了创新和改良,尤其对拖网、张网等技术含量高的编结,他的水平让很多渔民喜欢找他下订单。

  说起王佰训,人人道其手艺好、信用佳,除了岛斗本地的渔船,更有奉化、象山的渔民慕名而来,向王佰训的网厂预定渔网。

  “解放初期到上世纪70年代,捕海蜇的人特别多,那时候阿拉做了很多海蜇网。”王老回忆道,海蜇网比一般的渔网要小,但网眼要求更大。当时没有标尺,就以手臂做标尺。最上端每眼80多公分,每行48眼,下端每眼10公分,每行10眼。

  “最早的海蜇网,可是用晚稻草编织的。”王老说。“草绳?这经得起风里来浪里去吗?”看记者露出疑惑的表情,王老笑着解释道:“麻沉是草,草沉变麻。这草绳啊,在海水里越浸越有韧劲。”

  话语结束,王老的表情略显沮丧,“现在知道这些的人不多了,年轻人也不愿意学这些喽。”

  机械时代,仍有用武之地

  一名好的织网匠,要擅长计算排数网眼。“动手之前,心里就已经有那张网具的雏形了。”王老说。网织得多了,王老心中渐渐有了无形的标尺。“眼即是尺,偶尔看久了感觉眼花才会用尺量下。”

  一顶大捕船网,足有200多公斤,400多万网眼。单拖网,它的网眼是根据渔船大小、船长来决定的。“不过这种渔船多数船长6米,网眼在500眼左右。网具两头网眼大,中间网眼小。”王老一一介绍。

  每一次渔船捕鱼归来,是网厂最忙碌的时刻。除了日常的织新网,工人们还要去替渔船补网。遇上破损严重的网具,大家总想着“让王师傅来帮我们看一看”。“前几天,还有船老大特地到家里来请我家老头子,说只有让王师傅‘诊断’过了才放心。”王佰训的老伴唐金凤笑着说。当天早上,正巧下着大雨,王佰训二话不说跟着船老大去码头走了一遭。“以前是用手工一点一点地织,现在是用机器一片一片织出来,再缝补成完整的网。”王佰训说,现在手工做的最多的就是补网。“每张网使用一次就会破一次,为不耽误捕鱼时间,一些小的破洞,船上的渔民自己动手就补好了。但一些很大的破损,则必须上岸后再修补。”王佰训向记者介绍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张网要用到不能再修补、再捕鱼了,才能功成身退。

  传承得有人,技艺不能忘

  从14岁到73岁,半个多世纪,时光仿佛从王佰训的手中慢慢流逝,又被他织进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网眼里。

  王佰训精湛的编织技艺除了天赋,更多的是多年劳作练就的熟能生巧。谁又知道“熟能生巧”的背后,藏了多少心血和伤口。织网这些年,王老的双手已数不清有多少被网刀划破的伤口。

  织网、补网,常常一坐就是一天,熬夜更是家常便饭。一旦忙起来,整个人几乎和椅子黏在了一起,困了就和衣在网堆上眯一会儿。“织网这手艺太辛苦了,现在的年轻人哪里愿意干这行。”王佰训轻叹一声。“传承得有人,现在能织网的人越来越少了。”

  作为一代手艺人,王老门下也有不少学徒。“除了我儿子,其他的都是中老年人。”王老希望儿子能继承自己的手艺,不要将渔网编织遗忘。

  王老说,随着渔业转型升级,渔网的需求量也逐渐减少,加上织网机器的出现,使网具在价格和质量上都优于手工制作。

  冰冷的机械可以替代劳作,但手艺的温度所传达的质朴情感却无可替代。“希望这门具有海岛特色的手艺能够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