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不知何时爬上了大峧山的海岸,看到我们拿着手机齐刷刷地瞅准它,惊得利索地逃到树林里去了。那逃跑的速度,一看就是经常跑步的结果。它是不是已经习惯呆在这个杂草丛生的地方,而忘记了身后那片海滩才是它的家园。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生长着不同的树,有香樟树、竹子、龙爪柳,甚至还有一片密密麻麻的相思树,以及散着香味的臭椿。是的,大峧山上有一片树林,茂盛的让我们惊讶,让我们忘记了这是一个人烟渐少的小岛,小的只剩下三十户人家。一个岛就是一个村,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发现这三十户的数字估计也只是表面上的,真正住在岛上的人家不会超过十来户,整个岛,我们这些外来的人甚至比当地的人还要多。
经营民宿的幕后老板是从新疆来的,在此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养殖户也是外来的,或许连那只螃蟹也是外来的。来自新疆的民宿老板,是一位有故事的中年男人;养殖户是嫁到本地的中年女子,因为嫁了人,就一直住在这个岛上,养殖户的地盘就在这个岛上,所以不能离开,离开了这个岛找不到更好的养殖场。
还有那位坐在海塘边吹着海风的老人,问她为何不住县城,县城热闹,离这座岛隔着二十分钟的船渡,尽管一天只有一班。老人说,那里没有她的家,没有她的家人。年轻的时候,为了孩子,她租着房子住在县城,后来,孩子长大了,在上海娶妻生子,她把孙子照顾到上小学,便回来了。年轻时,男人常常出海,她一个人守着家,年老了,男人不出海了,夫妻俩守着彼此,在这里看着日出日落,男人没事可做,除了打理家门口的菜园子,平时找人打个麻将都困难。前半生,男人离开了岛,后半生,他们守着彼此守着一座小岛。如果不去看岛上的条件,比如说,整个岛没有医疗站、年轻人几乎没有、孩子们都不在身边,夫妻俩彼此这样守着是浪漫而幸福的,但依然无法阻挡老人说话时的那份淡淡的忧伤。
村子里的小学消失了,成为了一幢漂亮的民宿,本地的年轻人离开了,来了另外一群摩拳擦掌的年轻人。民宿似乎是这个岛不会消失的证据,泊在岸边的船只,也在证明着这个岛还有人为的痕迹。我们到的前几天,有一位老人刚刚去世,人们齐聚在他们家,摆了两桌饭,一桌都没有坐满。民宿的新建阻止不了老人的老去。 唯一让人感到惊喜的,可能是那群海鸥的吟唱,多少年没有见过海鸥了,我是说这样成群结对的海鸥,它们盘旋在大峧山的海塘上空,与落日对视,与海水戏耍。晚风吹过海塘,海鸥的吟唱响彻云霄,或许它们才是这座岛的主人,与螃蟹一起守护着这座岛。那些老去的老人,那些离开的年轻人,反而成了这座岛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