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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楫之利为通衢
 
http://www.daishan.com  岱山新闻网     2018年12月3日 09:23    放大 正常 缩小 打印
 

  一

  十九岁那年,我考上杭州的一所学校。九月初,该去学校报到了。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生活十九年的岛屿。如今我已记不清当时怎么离的家,只记得母亲一路叮嘱,大部分都是重复的话,我也只是重复着说,我晓得了。

  家里人给我确定的去杭州的路线是,先坐船到上海十六铺,再坐公交车到位于闸北区的火车北站,在那儿坐上去杭州的火车。

  这第一次离岛,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坐船。

  在内陆的人看来,岛上的人们,坐船是家常便饭的事。其实他们不知道,除了渔民,岛上的大部分人,一生坐不了几次船,甚至有不少人到老都不会坐一次船。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出门,还是出远门,本来说好由我自己一人去杭州,可母亲实在不放心我,到了码头上,母亲便与父亲商量后,决定由父亲陪我到上海火车站。

  船票是前一天就买好的,下午六点钟的船,这船班由普陀山始发,半路停靠衢山和嵊泗,再开往上海。

  那时,衢山还没有交通码头,我们上船的地方是一家冷库的码头。那天有些风。已经过了上船的时间,还不见船的影子,我们等得有点焦急时,终于看到一艘船远远地开来,到了离码头还有几百米时,就停住了。因为不是交通码头,船不能直接靠泊,而要用小船将旅客驳过去。为了安全,当天气不太好时,交通船往往不驳旅客,而是直接开走了。这一次,大船停留了一会,却还是在我们的万分期盼中,掉头而去,留下一地无奈的人们眼巴巴的望着。

  第一次的坐船就这样泡了汤。

  二

  每次往返学校,当然免不了要坐船,去杭州我是从上海走,而回家选择途经宁波,等于是围着钱塘江巨大的喇叭口绕了一个大圈。坐着慢悠悠的客船,到上海十六铺码头已是半夜,跳上码头,随着人流往前走,心中想着,我终于来到了上海,虽然只是匆匆路过,虽然是在半夜里,昏黄的路灯下,周围看不大真切,可是我实实在在地行走在了上海的地面上。上海,嗬上海!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十六铺码头!与衢山有着万千的联系,它是衢山人进出上海的重要一站。那黄浦江上泊着的大货轮,是否曾在我家前面远处的海面上停泊过?小时候,我常常站在海滩上痴痴地望过。这码头,多么气派,什么时候,衢山也能有这样的码头,那怕小些,再小些,只要能顺利地停靠一艘船,而不用再无奈地看着客船无情地在自己的眼前离去。

  一晃两年过去,毕业回到岱山。因为工作原因,坐船的机会多了,没过几年,我几乎把各个住人小岛走了过遍,有些岛更是不知去过多少次。去较大的岛,船大些,而去小岛,像鼠浪岛、渔山岛,甚至近在咫尺的江南岛,船就简陋得可怜了。有一次,从渔山岛采访回来,船都开到高亭港区,就在官山岛附近,一会儿就要靠码头了,机器出了故障,船只好漂在海上,任凭湍急的潮流,把船一直漂流到大峧山岛前。

  以前是有大船没有好码头,这一次刚好相反,有像样的码头却没有好的船。码头与船,一对好兄弟,他们必须相互依存,共同前行。

  三

  那一年回家过年,未婚妻终于答应随我去衢山。

  为这件事,我跟她说过好几次,可每次都说“不”,我问原因,她却不说。

  眼看到了农历廿八、廿九我就要回去。我都与家里说好了的,能不去么?好说歹说,甚至心虚地发了怒,她终于同意。却也说了原因。

  原来,丈母娘早先去过几趟衢山,却被晕船折腾得够戗。家里人都知道衢山水路难走,偏偏未婚妻这方面又随了妈,也是个特会晕船的人,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坐公交车都要晕的人,那坐船更是不在话下。也难怪,岛上的人,有几个天生不会晕船呢?只是程度不同罢了,我是以自己的经验来要求别人了。

  第二天,买好船票,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而她呢,从答应我之后,就在心里做起了准备。但是,会晕船的人,心里越做准备,越觉得晕船的可怕,于是也就在临出门前,竟然起了反悔,不想去了。我劝道:船票都买了,晕船药也准备了,家里都知道你要去,怎么能不去呢,买的是卧铺票,一上船你就躺下,也就中间那十来二十分钟的时间,熬一熬就过去了,你早晚总要去的,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听我这么说,她更不敢去了。还是丈母娘也来劝,才动了身。

  到了码头,看看离开船还有二三十分钟的时间,她先吃了药,闭着眼睛坐在候船室的椅子上,眼睫毛快速颤动,看得我想说,算也,别去了,却没有说出口。

  排队检票上船,我领着她直奔下舱卧铺。服伺她躺下,等船开了,我也不敢去上舱找自己的座位,就在她身边坐下。

  冬天的海岛,七八级风是常有的事,我是随渔船出过海的人,在外海经历过大风大浪,近海这点风浪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些风浪就能让人晕得头痛脑胀冒虚汗。出了竹屿港,一进入岱衢洋,船就开始颠簸起来。俗话说,岱衢洋,无风三尺浪。船行驶在海面上,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玩弄,上下前后左右起伏着。今天的浪确实有点大,上舱有孩子的哭声传下来,我低头看了一眼未婚妻,虽然在忍着,但情况还不算太坏。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全程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我正暗暗庆幸此行还算顺畅,一个大的颠簸起来,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好像突然悬了起来,然后又一下子跌下去,似乎要跌出身体,沉入海里去。

  舱里的灯光也晃了一下,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昏黄。隔铺的一个女人“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呛鼻的气味立即扩散开来。这是一个极大的引诱,已经忍耐了好久的几个乘客,似乎争先恐后地打开了胃,从嘴里呕出一堆脏物来。这些人中就有我的妻子。垃圾桶是早就放在卧铺边的,她呕得身体抽搐,胃里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可还在禁不住地做出呕的动作。面色煞白,眼里满是泪水。我心痛得不行,赶紧递上带去的白开水,让她漱口。漱完口,她把身体转向里边躺下。

  我恨不得替她晕船。

  不久,风浪明显小了,船慢慢平稳下来。这表示不久就能停靠码头。这时,船上走动的人多了起来。我走到上舱,从舷窗看出去,船已在打水嘴外了。

  四

  那年之后,我与妻子隔年会回去衢山过年,因为在高亭也有两位老人要陪伴,只好今年这里明年那里地安排。不是每次都会呕吐,但晕船每次都会发生。轻一点,头晕晕的,有点恶心;重一点那就头昏沉沉的,直冒冷汗。

  好在高亭到衢山的客船过几年就升一级,船体越来越大,吃水深,行驶起来就平稳多了,还缩短了坐船时间。

  然后,有了快艇,有了车渡。“舒适度”,就是这三个字,开始与海岛人搭上了关系。

  直到去年回衢山过年,衢山人坐船总算可以告别晕船的恶梦。因为有了一艘“蓬莱仙岛”轮。

  早些时候,我已经从电视新闻上一睹了它的容貌。蓬莱仙岛轮是一艘新型豪华客滚船,报道说,该船长82.42米,船宽16米,型深5.50米,总吨位3828吨,抗风等级9级,可装载5T标准货车33辆,有客位452座。该轮的建造是舟山交投集团积极谋划海上客运转型升级战略,深入开展“水陆客运提升改造”三年大行动,以民生交通与旅游交通融合发展为切入点,主要定位“旅游观光”。

  那不就像是一艘游轮么。

  站在新区候船室,我从玻璃窗望出去,“蓬莱仙岛”轮就停靠在码头边,远远看去,整艘船外观大气、线条流畅,个头明显比一般的客轮大了不少。登上轮船,我等妻子儿子坐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各个船舱参观。一圈看下来,我被舱内的布置震惊了,“蓬莱仙岛”轮摈弃了传统普通客船设计,船舶内外装饰均以豪华游轮标准定制,内饰美观大方,拥有多功能厅、休闲餐厅、接待室等,可以充分满足旅客的各种需求。

  船平稳地驶离码头,平稳地进入岱衢洋,又平稳地靠上衢山码头,全程没有颠簸。登上码头后,我问妻子,如何?妻子乜了我一眼,答道,还行。我知道,她担惊受怕回衢山的心病已经去了。

 
来源:今日岱山 作者:吴常良 初审编辑:徐立 责任编辑:陆双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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