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岁月的灯盏

  灯,给了我许多挥之不去的记忆。其中,记忆最深的就是小时候使用的煤油灯。它是渔村里漆黑如墨的夜的眼睛,是童年里默然相伴的挚友,是生命中永不坠落的星辰。它那四射的光芒,曾经照亮过几代人的生命,温暖过多少人的心灵,缝补了渔村一茬茬岁月的伤口。无论世界怎样变幻,四季如何轮回,它那微弱的光芒,穿越似水流年,永远在人们的心底最深处闪烁。

  我的童年时期是在小渔村度过的。记忆里,家里使用的便是一盏一盏的煤油灯。家里的六七盏煤油灯,多是用墨水瓶、土豆片、棉线自制的。唯一的一盏铁制煤油灯,是父亲花钱从镇上买来的,大多时候舍不得用,逢年过节时,它才会在吃饭时亮起来。煤油灯晃悠悠的光芒,照亮一家人,也照亮我最初的记忆。在镇上的孩子学会打酱油的时候,我也学会了打煤油——提着捡来的废旧输液瓶,颠着小脚丫跑去村供销社,踮起脚,用还奶里奶气的嗓音喊:“售货员,来一斤煤油!”

  这样跑着跑着,我跑进了小学。上世纪70年代,我开始在小渔村上小学,放学了还要去寻觅猪草。只有到了晚上,才有时间做作业、复习功课。那时全家只有两盏煤油灯,晚上母亲不让我用灯看书,她经常说:“下午上学时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全部做完。”言下之意就是小孩别浪费煤油。

  直到小学毕业要考初中,功课任务重了,父亲买了一只“罩子灯”,高脚油瓶,蛤蟆嘴一样的灯口,可以调节灯火的大小,最重要的上面加了一个玻璃罩子,比以前亮多了,能在这样的灯下写字,我心里美滋滋的,有时看书看到半夜鸡叫。那时感觉真幸福!这时,母亲又是舍不得灯油又是爱怜我,就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点灯熬油的。”那时候,每户每月限量供应煤油,所以晚上也不能长时间点灯。听大人说,蓖麻籽含油量大。秋天,我便在自家屋背头多捡一些落地的蓖麻籽,剥去硬皮,将白白胖胖的蓖麻籽用草茎串起。晚上,点完了煤油灯里的煤油,再点上“蓖麻籽灯”学习,总觉得比起古人的凿壁偷光、囊荧映雪,条件是优越多了。

  电灯,照亮了我后来成长的路。上世纪80年代初,在油灯光的照耀下,我升入了初中,第一次见到了电灯。学校有一台发电机,每天晚上会轰隆隆的响起,整个学校都开始震动。我家就在学校附近,晚自习成了我学习的一部分。一上晚自习,全校电灯“唰”地一下亮了起来,与教室雪白的墙壁交相辉映,亮得耀眼,就连落在地上的一根大头针也看得一清二楚。在这种环境中学习,自己就觉得进了天堂,人也亮堂得很。

  那时家里还没有电,母亲买了一支手电筒,晚上接我回家。每晚放学的时候,路上这儿有手电晃动,那儿有手电晃动,还夹杂着呼喊。那都是些接孩子的母亲。

  令人欣喜的是,记得在1985年小渔村子通了电,家里也装上了电灯。当时一家人兴奋得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理想世界里的几样,总算见到了一样。但当时电费贵,为了省钱,家里总是用那种瓦数很小的灯泡。不管怎样,总比煤油灯明亮多了。农用电要比城镇用电贵,还经常停电,所以母亲的煤油灯还得时刻准备着。不过电灯的出现,让我们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后来,我考到城镇读高中,进了城镇,告别了煤油灯,告别了乡村温柔敦厚的夜,幸福地沐浴在城里明亮的电灯下,再也听不到鸡鸣狗吠,再也感受不到风在苍凉的瓦楞上跑,再也嗅不到煤油灯那亲切芬芳的气息了。当然,我再也不用担心鼻孔被熏黑、头发被烧焦、煤油灯被打翻等等各种窘态了。上了高中,进了城镇,大街小巷全是电灯,到了晚上,亮如白昼,根本不存在“白天不懂夜的黑”。教室就更不用说了,一间教室6盏日光灯,雪亮雪亮的,心里真是亮爽爽的。

  现在,我的楼房里装潢着许多形状奇特别致的灯具,给楼房增辉不少。每当夜里,静下心来,把灯一开,室内亮了,心里也亮了,精神为之一震,一天的疲劳也驱走了。每当我“挑灯夜读”时,我不时地想起“煤油灯”的那个年代。

  随着亮化工程开展,政府加强资金投入,各村大街小巷都装上了电灯,现在是昼夜如白天,到了晚上,大街上各色各样的彩灯让人眼花缭乱,把农村大地装扮得像天堂一般。公园里更是热闹极了,孩子们在水泥操场上滑旱冰、溜滑板,那些母亲们则靠着场边的栏杆,看着孩子们微微地笑。母亲们的目光,同着这明亮的路灯一起,溶化成浓浓的爱意,照耀着孩子们幸福地成长。

  几十多年来,灯越换越亮。成长岁月中不断更替的灯盏,陪伴了我一路的成长,也印证了家乡一天天变得富裕和美好。小小一盏灯的变迁,让我真切感受到家乡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的幸福与日俱增,祖国的面貌日新月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