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新华书店

  我的家乡在农村海岛小县城,城里一个叫闸口的地方有家新华书店。今天我又一次路过了闸口,不由又想起了新华书店:老旧的装修,斑驳的墙壁,不大的门面,对比周围日益翻新的高楼,扑面而来全是岁月的沧桑。

  印象中,我最爱跑新华书店。但去的最多的却属城区繁华街头芙蓉洲路上的那家。细想起来,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那时,刚刚离开家乡,远赴城里就读。青涩的年纪,渴求知识的心,仿佛总是不知疲倦。一有空,我就跑去书店里,或钻在书架间,或挤在人堆里,或躲在角落里。找书、看书、也看人,掏钱买书的时候却不多。20世纪末,依旧还是纸媒高身价的年代,各种娱乐活动亦少得可怜。于是乎,一到闲暇时光,家境并不富裕的我,新华书店便是我最好的去处了。君不见书店内或席地而坐或顺台阶坐读,或半倚半靠书架就读的泱泱人群么?或年少,或白发苍苍。也有手牵着孩童而来的青年夫妇,如痴如醉,姿态各异。店内人头攒动,却安安静静的。偶尔传出那喃喃的低语声,或刷刷刷翻阅书本的声音,或哒哒哒售书员的打凭证的机器声。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村,举目望去,到处是低低矮矮的小房子。座落在街角的两层楼高的新华书店无疑是县城里最具标志性的建筑了。于是乎,走进新华书店看书买书似乎也显得特别知性有气质,去新华书店也成为了一件特别骄傲的事情。

  然我更在意的却是买书后,售书员阿姨在书底盖上“新华书店”的图章。图章是椭圆形的,上面有蓝色的字样。那时候,一对大饼油条售价五分钱,一本薄薄的书却要几元甚至几十元。买书无疑是成为了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能望书兴叹。同学中有的家境好,零花钱多,时不时的就会买本书,在大家面前拿出来,向同学炫耀。同学中有爱起哄的,有时故意翻到盖有图章的那页纸上。于是,学堂里时不时传出连连的惊叫,好几次甚至引起了隔壁班级同学的注意。那买书的同学,在大家的惊叫声中,扬起头,伸长脖子,脸上竟表露出无限骄傲之色。

  我囊中羞涩,买不起书,但作文书却是坚持要买的。父母亲面有难色,但见我爱好读书,偶尔也就答应让我买一两本。我于是总是反反复复挑选,有时候还会央求售书员阿姨在书的前后都盖上蓝色的图章,仿佛多加盖了一个图章就表示多买了一本书似的。买到了书,我就会兴奋得好几天不肯睡,好几次,我都是手捧着书就睡着了。

  穷困的日子终于慢慢的过去了。九十年代末,大家的生活条件渐渐都好了起来。我也终于考入了公立大学,有了饭补和奖学金。于是我常常跟几个爱好文学的同学腻在一起,看书、评书、买书、相互谈论书,好不开心。世界文学名著,中国文学名著……看的书渐渐越来越厚,买的书也越来越多了。一本两本三本……不知不觉竟堆成了厚厚的一摞。种类也越来越多了,名家名著、传记评论、生活休闲、趣味解读等等统统成了我想要购买的书。再后来,我有了属于自己的书架。买的书也从单本的、孤立的渐渐向成套的转变。生活的精彩似乎全部在书本里了。

  记不清什么时候,家乡海岛小县城转角处闸口的那家新华书店渐渐门可罗雀。再后来,竟搬迁了,新的门店只有三四十平米的样子,却还被隔成了电子类和书本类两个空间。书的种类一下子少了很多。我去了一两次,觉得无从挑选,渐渐不再光顾了。再后来,这个小小的店面又被挪做他用了。从此以后,我竟不知道家乡小县城里新华书店有还是没有了。

  如今,我又一次路过闸口这曾经是新华书店的地方,一切恍如隔世,但感伤之余,却有了一份新的期待。我发现,这几年,小县城里的“城市书屋”、“迟留书屋”等各种书屋正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书店里环境雅致,文艺味浓郁,也越来越受大家喜爱。这不正是新华书店的华丽变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