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稿即将付梓,手却沉重着,不知道该怎么给这本书画个句号。从2018年正月初九迈进县政协文史委的门,到今天2020年五月初五写这篇感想,这本书稿在心中整整怀了2年零5个月。都说“十月怀胎”辛苦,我的心情也该是如此吧,此刻回望这一路走来的,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酸甜苦辣?一如大鱼山的那些人,唐松标、王建江、汤满如、傅高表、曹善增……他们最后离开大鱼山,回眸故土那山那海时的那一刻心绪,天风浩荡,海潮奔流,一切皆如露如电,空色有无,成为岁月尘土。
我是被大鱼山吸引来的,是被大石化吸引来的,这种吸引力是如此强大,魔力一般,让我“惊艳”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其间,我接触了近20位土生土长的渔山人,近60位鱼山项目的参与者与建设者。在这些人中,我看见自己父辈的那代人,他们在鱼山这个孤悬小岛上,如此卑微、弱小,一生勤苦,终生默默,在他们那里,生活曾经给予贫困、苦难和不幸,但面对征迁,面对时下奔腾的欲望,他们“舍小家、顾大家”,内心坚守着人生最为本初的意义,在暗黑中坚信日月,在苦难中打捞希望,他们对于生活的自信、对幸福的执着与九州大地上所有人一样,始终如一。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良善、实诚和坚忍。
是他们让我相信:即使在贪婪遍地的季节,仍生长着青绿纯真的草根,仍开放着如春绽放的花朵。我相信,对他们而言,不是社会在教会他们如何生存、如何生活,而是他们在启发我们怎样去面对生活、更好生活。我的文字、我的思考、我的想象不足以规划他们的未来、构筑起生活的美好,但我仍心怀敬意,并向他们表达真诚的祈愿。
在这些人中,我也看到了不少自己的同龄人,他们肩扛起责任和梦想,把艰难当作砥砺,心里有火,眼里有光。王存璋、戎善飞、王林桂、卜凡波、吴兵……无论是还在岛上的还是已离开岛的,他们都说:“能参与到‘鱼山项目’建设中来是一份使命,更是一种自豪。”他们都说自己很幸运,这一生能遇上鱼山项目,遇上舟山的大石化时代,诚为可念。但我想,假如一定要说幸运,幸运的应该是这个时代,是这个时代有幸遇见不少像他们这样的参与者、建设者。在征迁动员的阵阵号角里,在开山填海的隆隆訇响里,在一期如期投产、二期稳步推进的捷报里,他们那种敢于拼搏、迎难而上的干劲,那种敢于创新、奋力协力的韧劲,让我由衷敬佩。他们身上扑面而来的那种事业之心、敬业态度、专业精神让我深为震撼。我的心是被烫着了!
从了解到理解,从感动到感奋,从铭记于心到铭刻于文、于史,“鱼山速度”“鱼山精神”由此成为书稿的“文眼”,凝成全书的“碑记”。这个碑记,荟萃于笔下,贯穿于始终,尽显人性的真,对故园的恋、对幸福的念;映照党旗的红,对国家的爱、对事业的诚、对责任的担守。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江海可以不见,潮水总有相逢。此刻,请让我向他们致敬!在渔山百姓的善与诚里,在建设者的闯与创里,在大鱼山崛起的钢与火里,请让我向他们的致敬!我相信,这个时代里,每个人都是如此心怀梦想,向着远方。
两年多来,乘着大鱼山的潮声,我遍访一座岛的行程:在开埠二百年的历史里,我寻找大鱼山人文的脉息;在时间的欲望中,我观看尘世奔走的身影,由此,在文字的宁静中点亮属于自己的心灯。
两年多来,我心怀初心,多想撰一部稀世的文史,修一岛岁月的重生,念笔下一字字花开,赴一场走马洛阳之筵。其间,我朝看涨潮声中那一刻旭日东升,暮守落潮时那一轮夕阳晚照,笔下的和未入笔下的,都是风景;快乐的、幸福的,悲伤的、痛楚的,都是人生。有的得到了,有的没得到,都是命运,唯一遗憾的是我所走访的、所经历的,那些故土相思、那些家园情愁,都渐化为一粒朝露、一抔尘土,可尽管如此,火山列岛的天空,依旧日见晨曦灿烂,晚现星空闪耀。此刻,我将自己对大鱼山的那一份牵念、那一份希冀,寄语于山海空明。
如果说,因了众心护力,此际《歌从东海来》已是一树花开,那么独自负力创作,则是一场孤独的心灵修行。在这条修行路上,我遇见过千般过往、万般风情,那里有渔山人的苦乐霜雪,也有参与者、建设者的风雨彩虹;有失约、失望的采访烦忧,也有如期、如约的灵感喜悦;有过灰心丧气的时刻,也有过疲累不堪而惟愿喘息的瞬间,但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一路勉力,一路前行,要说砥砺,其实只是不舍;要说挫折,其实只是磨难。
有人说,星光装饰了我的窗棂,我也装饰着别人的梦境。两年多风雨兼程的路程,那些焦虑、无奈,那些疲累、喘息,何尝不是一个人的春暖花开、一个人的落叶飘零,一如那棵不知名的小草,一如那颗划过天际的流星。且洗一身疲累,摩一处伤痛,与因缘相会的人,携手走一程吧,对自己来说,《歌从东海来》最美的风景,不在书上,而在自己的心中,那前行奋进的过程中。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此刻,翻阅手上厚重的打印稿,我感到自己收获了果实:在大鱼山,有山、有海、有潮、有船,那是过往,是一种地理意义上的天然气息;有钢铁、有机械、有高炉、有工棚,那是现今,是一种现实意义上的时代模式。写作是一场孤独旅行中的人生瞭望,只有出发,未知终点;虽可随处泊岸,但常常忘记路程,不知去往何方。但欣慰的是,我记录的不仅仅是大鱼山的历史、现实和未来,还留下了大鱼山二百年来沉淀的心灵,关于国家与个体,关于生态与生命,关于生存与发展,还有自己身临其境中的思考和忧乐,就像观一部无声电影,黑白的是风景,啼笑的是人生。
千帆过境,自成风景,人生有你,必有不同。在自己的写作世界里,因为《歌从东海来》,我多了厚重一笔;因为《歌从东海来》,岱山文史资料留下崭新的口述史一页,虽说不上史无前例,但鱼山岛获得了另一种意义的重生。此刻,我有一个小小的祈愿,惟愿《歌从渔山来》会成为文史资料中一抹别样的风景,在春水秋光里,在波峰浪谷间,再唱一曲舟山大桥时代的“九歌”“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