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军人出身,即使他退伍,但生气起来的严厉是我童年里最为害怕的表情。父亲,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威严且神圣的代名词,他不像邻居朋友家的爸爸,可以肆意的嬉戏撒娇;亦不像书中的父亲那般和蔼可亲。记忆里的父亲,一直都是忙碌的,相较于我而言忙碌的事情比较重要。从小的入学报名,家长会,试卷纸的家长签名,从未出现过爸爸的名字和身影。以至于我和爸爸单独在家相处时,总觉得有些尴尬和无措,看到爸爸的第一句话也变成了:“爸,我妈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或许是从初中爸爸每天起早贪黑地接送我上下学,或许是从高考前爸爸给我发的那条“女儿,加油,爸爸会使劲的踮起脚尖,让你踩着我的肩膀往上走”短信开始,又或者是从大学每次假期回家,下车看到的第一个身影和离开时看到的一张背影开始,我发现,原来我的爸爸,他也是爱我的,他的爱一点不比邻居朋友家的爸爸少,他的爱也一点不比书中的慈父粗糙。慢慢的,我习惯和他沟通,习惯了每周爸爸的问候视频,习惯了家长里短和爸爸唠嗑。
当一切我都觉得幸福和满足的时候,上天给我开了个玩笑,我的爸爸生病了,送去医院的时候就进了重症监护室。我的脑袋像炸开了一样,那天在岗位的两个小时,我不知道怎么熬住的,就觉得头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有点不真实,又有点无措。那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我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没有收到爸爸的关心微信。从前觉得爸爸太啰嗦,当时我却贪恋他的啰嗦。永远忘不了我进监护室探视的时候,忍不住的眼泪,脑袋又晕又涨,看不清脚下的路,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像个无头苍蝇,挂着家属牌,诺大的病房,寻找着我熟悉的那张脸,可我怎么也找不到。
后来,在护士的带领下,我看到我心目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军人爸爸,他安静地躺在那里,瘦瘦的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嘴里是呼吸机,身下是降温冰毯。我想不明白,明明前几天还在聊天的爸爸,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那一刻我终于绷不住,大哭了起来,我喊了他好多遍,一遍遍地说着我的遗憾,一遍遍地询问着他我该怎么办?这次,他无动于衷,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似的,我握着他的手,发现原来爸爸大大的手掌也并没有比我大多少,手掌的老茧,那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他就那样蜷缩在病床上,那一瞬间,我恍惚,我的父亲怎么跟记忆里的样子不一样了呢?他被生活已经压弯了腰,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这么明显,我却不曾在意。可能是我的爸爸听到了我的呼唤,或者我的爸爸还想再多保护我几年,他终于在昏迷了14天之后醒了过来,慢慢地康复,慢慢地变好。妈妈说,每次听到我给他打电话,爸爸总是笑得很开心。其实作为儿女,这也是我最欣慰的。今年中秋,我悄悄许了个心愿,希望明年的中秋,可以和我的爸爸妈妈一起过。
有时候会想,可能上天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想给我们留下点什么,所以,给了我这场劫难,但是我也感谢这场劫难,让我学会了珍惜,让我也悟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含义。父亲高大的身躯,他在生活的蹉跎下,慢慢的也弯下了腰,但是他的身影却又异常的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