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十多年了,其居住过的老屋亦破旧不堪了,人去屋空。爷爷是个文盲,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父亲小学毕业,成绩优异,却因爷爷是富农,不能读初中了,为此父亲痛哭了一顿,我想那时候父亲肯定恨过爷爷。
据我大姑讲,我阿太在时,常自诩自己家富裕,还编了段顺口溜“廿亩良田一只窑,两头水牛呱呱叫……”大姑读书不多也只记得这两句了。2000年初,爷爷突然找到我,说有事要我帮忙,他在解放前参加过保二中队,在宁波柴桥集训过,后来被我阿太拉后腿,又回到前岸晒盐务农,他记得当时领导他的人是陈康清同志,让我写信给已离休的王家恒同志,爷爷的目的是想拿些退休金,那时回家务农参加过保二中队的老同志可以每月领取退休慰问金。于是我代笔替爷爷写了一封信给王家恒同志,他是岱西青黑村人,是岱西人的骄傲。我以为他当过副专员不会给我回信,没想到过了几日,王家恒同志居然给我回信了,信中说要找几个健在的保二中队同志以证明你爷爷的身份,还给我寄了一本关于保二中队的书。我翻书阅读了一下,里面还真有柴桥集训和陈康清的名字,可见爷爷所讲不虚,这段集训时间也许是爷爷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光。那时候年轻,不知道珍惜,王家恒老同志的回信与书现均不知下落。后来爷爷又要我陪他去找王家恒同志,我说算了,现在生活条件慢慢好了,侬也这么大年纪了,也别去麻烦人家了,我最怕去叨扰人家。爷爷听我这么一讲,此后便不再重提此事。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爷爷托朋友帮忙去普陀山打工了,先在一个庵里食堂工作,后来去普陀山佛教学院食堂工作,1993年暑假我与女朋友一起去普陀山旅游,爷爷陪着我们一起爬佛顶山,那时候他60多岁了,身体硬朗,爬山比我们年轻人都快。爷爷陪着我们游玩了当时普陀山的主要景点,那是我与爷爷唯一一次一起旅游。
奶奶在世时曾对我们讲过,爷爷被国民党军队抓过壮丁,是我的阿太用银元贿赂国民党军队,爷爷才没去海峡对面的台湾。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被抓壮丁的前岸人也陆续回大陆走亲或定居。
爷爷去世那天,二姑给我打电话,说爷爷快不行了,让我速回前岸老家。我赶紧让朋友开车带我回老家,朋友一路加速好让我再见爷爷一面,我赶到时爷爷尚有气息,处于半睡半醒状态,家里的亲人都聚集在他床前,他们说大孙子来了,我握住爷爷的手,爷爷轻轻点了一下头,一滴浊泪溢出眼眶。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爷爷便溘然离世,终年八十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