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血缘氏族关系是徐福东渡选择浙江沿海启航的社会条件
以上,我从正史与方志的比较分析,吴越文化对日本的影响及江南中日交往的航路探索等多方面来论证徐福在公元前210年东渡日本时在浙江沿海启航途径岱山的可能性。那么徐福为什么不在他的故乡以及他所熟悉的,活动最频繁的海洲湾、胶东半岛一带启航,而要舍近求远,舍熟就生,跑到浙江沿海来下海呢?我认为,这是因为徐福在最后一次组织大规模而又秘密的渡海活动时,需要血缘氏族关系的庇护而所致。
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这样一件事,徐福第一次东渡失利后,正遇方士候生、卢生不仅诽谤秦始皇,而且逃之夭夭。始皇闻之,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准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为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市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姦利相告日闻。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以妖言以乱黔首。”这次这位暴君的震怒的结果,是在咸阳坑死四百六十余个儒生。在这种情况下,徐福为避暴君的锐气,必将行踪隐匿,并去意更坚,秘密地作再渡东瀛的准备工作。
浙江沿海及岛屿,有徐福事的记载与传说的地方,象山别具一格,它的全部记载与传说,都是有关徐福隐居于此。如象山有一蓬莱山,亦名小蓬山,山下有一道观叫“栖真观”。元《延祐四明志》说:“秦徐福、梁陶宏景皆隐迹于此。”观旁有口井,宋象山县令曾为其作一《蓬莱泉》诗,元王传宗作《井亭记》云:“象邑蓬莱之名,奚始乎,祖龙氏命徐福涉蓬莱掇长生不死之药,憩兹筑庐,凿井以观焉。”明嘉清《宁波府志》更是明确地说:“秦始皇东行郡县……于是遣徐巿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而象之西山,名小蓬山者,巿遂居焉。始皇闻之,驯至鄮三十日,发舟至悬海亶二州以返。今大雷有始皇庙,岂以其经历之所而祀之欤?”这段文字,不但说到徐福在象山隐居,而且与秦始皇第五次东巡至鄮县的目的联系起来了。
根据文献记载,西周时代,在中国东方,有一个势力强盛的徐国,位于今淮河下游鲁南、苏北一带。徐偃王时,国势衰微,公元前512年,终为吴所灭。《徐偃王志》云:“徐之始亡,偃王北走徐山,后乃至浙之再东。”徐氏子孙是以国为姓的。浙之甬东,乃是今宁波沿海、舟山群岛-带。现在这一带,仍有相当数量的徐姓氏族聚居,并有许多有关徐偃王以及徐福的传说和方志记载。《徐偃王传》的作者徐时栋,宁波鄞县人,自称为徐福的子孙;浙江衢州有徐偃王墓,唐朝韩愈曾为其书碑;在绍兴坡塘遗址306号墓中出土过两件春秋时的徐器;宁波鄞县东钱湖畔有偃王隐居处与偃王墓的记载;在《舟山市志·从录》中载:“徐城,在县东三十里的城隍头山,一名城湾,周朝时,徐偃王曾经在这里建过城池。”附近的鼓吹峰下,曾建有偃王祠。元朝吴莱游甬东,曾写过《过翁浦问徐偃王旧城》诗八首;在古称蓬莱的岱山,宋元时期,还有一个泗洲堂。《史记·秦本纪》<正义>引《括地志》:“大徐城,在泗州徐城县西北三十里,古徐国也。”《大清一统志》也说:“徐县,故城在泗州城西北,周时,徐子国。”(古时“州”“洲”相通,《说文》:昔尧遭洪水,民居水中高土,故曰九州……与“洲”通)与方术一脉相承的道教文化,是多神崇拜,祀故土,重地望,不忘祖宗,尊奉祖神是其主要内容之一。从中可知泗洲堂乃是供奉徐姓祖宗神的宗庙。
更为奇怪的是古蓬莱乡自岱山向东北,即沿上述徐福东渡航线至公海,沿途均有与徐氏宗族有关的遗迹及传说,如岱山以东有徐公岛、泗礁山原别名泗洲山、嵊山有泗洲塘等。另外,在舟山群岛历代方志中,凡有徐福记载的,都不记其为“齐人”或“琅邪人”,而说是“盱眙人”。盱眙在今洪泽湖南岸,属古徐国地,记载徐福以其祖籍为籍,这在别处方志中不曾见到。以上这一切都足以说明徐偃王“乃至浙之甬东”的说法是可信的,浙江沿海、舟山群岛确是徐氏宗族聚居活动的地方。
中国的古代是一个宗法社会,从母系氏族公社开始,直至封建社会结束,所谓五千年的文明史中,氏族血缘、宗法关系始终是维系整个社会的一根纽带。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我们就不难理解,当徐福对皇权失去了信赖,进而受其威胁,必须起来与之抗争时。血缘氏族关系就成为其最坚强的后盾,最可靠的保护伞。那么,以逃离暴君统治为抗争形式的东渡活动,选择由本族聚居的,离皇权势力较远的,虽然偏远却有广阔的物资补给腹地和良好航海基础和条件的浙江沿海一带启航也就在情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