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夜之间便入了秋,前些时日还骄阳似火热浪灼灼,只是几日风雨就清冷了下来。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桂花清香,傍晚微凉的风挟裹着落叶,开始微微干燥的皮肤……无一不透露着渐浓的秋意!院子里的柑橘尚青,薄荷和紫苏却已老,穗上结了籽儿叶子却已快落尽了。拂去户外咖啡桌椅上的落叶和浮尘,搁上最喜欢的梅子青茶具,给自己沏上一道仙芝茶。
品茶之前先品器,“雨过天做色,枝头梅子青”的一色儿茶具,这个颜色让人穿越回江南草长莺飞的五月天,如同初夏,偶然抬眼便见累累硕硕的梅子坠挂枝头,青翠饱满,那种嫩生生的青,无比可爱!但现在已是秋天了啊,面前的斗笠盏好似也承载了对春日的无限留恋,色泽越发动人起来。而茶汤依旧清澄香幽,茶芽色泽翠绿宛如朵朵小兰花,在水中翩跹起舞,又如同一个个小精灵在水中游走。握盏在手轻轻啜饮一口,便觉味醇馥郁口齿噙香。这蓬莱仙芝茶产自岱山岛的磨心山山峰之上,此地气候温和土质肥沃,山谷中常年云雾缭绕、空气湿润,连带这茶也生出几分仙气来。本是春茶,因为一直放在冰箱的干货格保存,经历了一个夏季茶味丝毫未变。偶尔,我也会在茶中加入些桂花,在茶香之外另添一份甜香。细想来,茶不过两种姿态,浮与沉;而饮茶人也不过两种姿势,拿起与放下。
人到中年,更喜欢独处的安静自在,喜欢一人一茶一世界的淡泊,也明白了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的真正含义。当一个不喜欢回忆的人开始恋旧,那必定是老了!秋天已经来了,心头时常会浮起一抹淡淡又说不上来的感伤,尤其是在假日的午后,看着光阴一寸寸偏移,光线一分分暗淡,倍觉时光的珍贵和流逝之快。一阵风过桂花簌簌落下,觉得人生真的是无限美好。于我而言,良辰美景好时光是何等的珍贵享受,所以每每看到“消磨时光”四字便觉得何其浪费和奢靡,或许心的境界,就是当下人生的境界吧。
想起另有一套白瓷的旅行茶具,在几次户外出游时都会带着,卡士炉咕嘟咕嘟煮着水,滚烫的茶水散发着香气,坐在树荫下望向远处的湖光山色,和家人朋友聊着天,慢慢地喝着茶。人在年轻时会给自己制定许多目标,前半生总是在急急忙忙中翻山越岭,后半生不妨慢慢地散步欣赏沿途之风景。人生有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境界:看山依然是山,看水依然是水。一如从品茶到品人生,正好应了第二重境界了。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也曾对此有过经典描述,第一层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第二层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层则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经历过人生的迷茫彷徨,也曾为了实现目标而努力奋斗咬牙坚持,如今回首想来也是无尽感叹。
就好像,重读自己年少时写的文字,有许多梦想憧憬与激昂热烈都是现在写不出来的,而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许多看法在如今也有了不同的理解。如同沏的这一壶茶,每一道都仿佛是人生不同时期的体验,由淡至浓,又由浓及淡,很难说哪道最佳,各有千秋和意境罢了。